服务外包

 

    王子先经济学博士，中国国际贸易学会理事。研究领域为国际贸易、国际投资、国际金融、区域经济一体化、中国外经贸发展战略与政策等。曾获商务部科技进步奖。专著有《论金融全球化》、《加入WTO对国际收支平衡的影响及其对策》。主持或参与撰写《关贸总协定与中国企业经营指南》等政策理论书籍近10部。在《管理世界》、《财贸经济》、《世界经济》、《国际贸易》等目前，世界经济进入以服务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时代，服务外包在全球价值链布局、分解、重组与治理中的地位日益突出。日前，中国国际贸易学会理事王子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我们必须把服务外包置于中国产业开放式升级战略的核心位置，实施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继续把利用后发优势实现服务业开放式升级作为优化重组价值链、推动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创造国际竞争新优势的主攻方向。

    记者：有观点认为，服务外包会成为全球价值链分解、优化重组与治理的重要途径。基于全球价值链的服务外包可能成为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亟待破题，并进行系统的理论和分析框架重构。对此您作何评价？

    王子先：传统的产业链通常都基于商品生产主导逻辑，并长期成为经济学和国际贸易理论的主导范式。现在的价值链概念日益向服务环节拓展，覆盖最终产品或服务所需的一系列跨越企业边界的价值创造与增值活动。当越来越多的增值活动超越国家边界就形成了全球价值链。在传统价值链下，商品生产处于中心位置，企业是价值创造主导者，而顾客则是价值毁灭者。自20世纪中期以来，随着发达国家率先实现向服务经济的转型，国际上有学者开始推出服务主导的逻辑，将研究中心从生产过程转到服务过程。在服务主导逻辑下，服务是一切经济交换的根本性基础，是经济活动的基本成分，以服务为中心的过程是经济活动的目标；这些活动从根本上被引导为寻找和提供解决方案，即直接服务和间接服务的复杂组合。在服务主导逻辑下，服务取代商品生产处于中心位置，所有参与者都是资源整合者，共同组成服务生态系统；其关注焦点是使用价值，企业和顾客共同创造价值。这意味着，价值不再仅是基于企业的单位产出，而是整合资源的整个过程。一个成功企业不再仅仅是增加价值，而是“再造价值”，战略重点不再是公司亦或产业，而是服务生态系统本身，在其中所有参与者包括顾客共同创造价值。继IBM之后，苹果公司开创出一种将硬件、软件和服务整合在一起的新型商业模式，实现了向服务主导逻辑的转变。

    所以，现代全球价值链分析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思考经济交换中的价值和价值创造的新思维逻辑与范式。服务主导逻辑更倾向于以服务价值网络取代供应链，以反映当今世界的平坦化趋势。实际上，由于全球价值链和网络协作的共同需要，服务价值网络与供应链、服务外包网络、资源整合网络都成为全球价值链共同的节点，既相互渗透交叉又相互联系促进，而网络或平台的治理与掌控成为国际竞争新制高点。

    服务、服务外包及其网络是全球价值链的核心环节，服务外包是其中的关键节点；服务外包为全球价值链深度分解提供了可能的前提条件；服务外包是企业优化重组全球价值链的关键选择；服务外包还是更有效整合全球资源、培育国际竞争新优势的战略举措；服务外包网络是跨国公司全球生产服务体系及供应链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记者：基于全球价值链的服务外包在产业组织中的作用是什么？

    王子先：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的服务外包已不简单是传统上的国际产业转移和要素流动，实际上是构成服务业革命的核心组成部分，成为新兴产业组织革命的粘合剂和驱动器。全球价值链将企业分工从行业间、产品间深入到产品内部不同工序、区段、环节和流程，可能带来国际分工的革命性扩展，构成当代经济全球化的重要微观基础，而服务外包则构成价值链分工的重要依托和保障手段。跨国公司既是双向服务外包的主导者，也是全球生产和交换的组织者、全球价值链的重要掌控者，实现了三种身份的集成。这种模式已大不同于“福特模式”，形成了全球生产组织方式的一次革命性变化。服务外包在产业组织方面的作用是服务经济粘合剂功能的延伸，同时又有全方位价值，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服务外包本身就是世界经济结构转型的产物，也将成为推动新一轮世界产业结构转型的重要引擎；二是服务外包作为全球价值链的核心环节，将进一步拓展全球范围内资源优化配置的深度和广度，推动服务和经济全球化；三是进一步保障和支持全球价值链的深度分解，推动全球产业的大调整、大变革、大重组，加快服务——制造革命进程；四是进一步拓展全球范围内知识、技术和人才的流动与开发，推动其与产业的融合，带来更强大的后发效应和学习效应；五是服务外包网络与供应链网络相互渗透，成为全球资源整合的高端平台，产生广泛的产业辐射传导示范带动作用，正成为优化产业组织的利器；六是服务外包日益成为跨国公司的核心战略，是跨国公司重组全球价值链、提升核心竞争力、占领全球竞争制高点的核心节点；七是作为一种新型商业模式，服务外包将推动企业业务及管理流程的优化重组，带来企业微观管理的全方位变革。

    总之，服务外包作为全球价值链的关键节点，很好契合了世界范围内产业技术革命的方向，不仅有利于改善企业微观运行效率，而且将引领全球产业转型升级的方向，成为全球产业大重组的新型驱动器。

    记者：您如何看待在全球价值链下，产业结构融合化的趋势与产业开放式升级的新路径？

    王子先：制造服务化、服务知识化推动了世界产业结构的融合化趋势。由于技术趋同、信息趋同加剧，使得产业趋同的技术和市场重叠程度增强、产业边界日趋模糊。高新技术及其广泛应用是推动产业融合化的主因，而服务外包则在这一趋势中发挥着催化剂和载体的作用。产业技术的融合化趋势使原有的以单一知识及技术作为产业的划分标准和发展方式受到巨大挑战，为了应对这一变化，企业必须更加专注于核心业务，并通过外包提高战略资源的掌控能力。建立在全球价值链深度分解基础上的离岸服务外包及配套供应链体系，促使世界产业结构升级突破线性模式，出现新的路径选择。后发国家可以凭借后发优势实现产业结构的跨越式升级，即通过服务业开放与承接服务外包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吸纳全球优势要素，提升全球资源整合能力，加快向服务经济转型，提高本国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竞争力。

    记者：未来我国服务外包应采取哪些策略？

    王子先：一是抓住服务全球化黄金机遇，全方位嵌入全球价值链服务环节。我国要抓住服务业全球化和后危机时代世界产业大调整的双重机遇，实现服务业跨越式升级，必须坚持扩大开放、引进外资，全方位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开创服务业以开放促改革促创新促发展之路。

    二是制定并实施基于全球价值链的服务外包战略，实现中国全球价值链地位攀升。我国必须将参与服务业全球化作为新一轮对外开放的核心内容，并置于经济增长方式转变和经济增长模式转型的战略高度认真对待，切实转变发展观念、创新发展路径。根据联合国贸易发展会议的建议，中国应该建立属于自己的全球价值链网络和全球生产服务体系，形成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竞争优势，推动国内产业升级。为此，中国应制定基于全球价值链的服务外包战略,以实现全方位参与与地位攀升双重目标。

    三是创立全国服务外包示范基地城市，推动中心城市服务经济实现开放式跨越。选择上海、北京、深圳等中心城市作为扩大服务业开放、率先向服务经济转型的先导示范区，大胆创新服务外包基地城市建设,允许其在相关改革开放方面先行先试，先行探索服务业开放性跨越的新路径。同时，充分发挥各地各类特殊功能区的开放先导作用，鼓励搞好双向服务外包示范基地建设，加快服务业开放。

    四是实现服务业开放与改革的良性互动，发挥服务外包产业组织驱动器作用,打造我国经济升级版。我国服务业相对落后，表现为从技术到战略到理念到管理方式到商业模式的全面滞后，但深层次症结仍然是体制机制僵化，行业垄断与开放不足伴生着市场竞争的严重不足与服务供应质量效率低下。因此，贯彻十七届五中全会“实施更加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的精神，关键是服务业的主动开放，而服务业开放又特别需要相关的配套改革。我国要抓住新一轮服务全球化与服务转移外包的机遇，必须全面推进从宏观到微观的服务业体制机制改革和制度创新。由于一些服务业领域更多涉及国家安全和意识形态，我们更需要选择以渐进式开放促改革的路径，实现由点到面、点面结合的制度创新；重点是选择一些有条件的经济特区、国家开放先导区和其他特殊功能区，推进从法律制度到政府职能、中介服务和微观制度的先行改革，率先打破行业垄断和壁垒，创造新的市场化规范化营商环境。同时，辅之以面上的配套改革。通过改革与开放的良性互动，打造中国式“班加罗尔”，作为服务业开放式升级的先导示范区域，辐射带动我国整体服务业乃至经济产业整体转型升级，再创我国产业跨越式升级的新辉煌，打造我国产业升级版。

    五是大力强化溢出效应，以双向服务外包推动我国创新型国家建设。服务业已成为现代经济中最为重要的创新源泉，同时还在创新中发挥重要组织领导作用。我国企业创新能力不足不仅体现在核心技术装备上，而是更多地体现在战略思维、经营理念、管理流程和商业模式等环节，制约了企业整合利用全球科技知识、研发成果、商业设计、经营诀窍和高端人才的能力。与印度一大批民营企业通过全球化经营战略，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重塑核心能力、实现全方位创新相比，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通过“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鼓励双向服务外包，嵌入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将把我国向服务经济转型进程与发展知识经济、信息经济和提升自主创新能力有机结合，开创我国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新局面。